白发丹“心”——记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上海儿童医学中心 丁文祥
1979-2001年任上海市医学会理事
丁文祥，中国小儿心胸外科创始人，荣膺世界儿科和先天性心脏病外科协会“终身成就奖”。
每周五上午的国家儿童医学中心、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的诊室里，你总能看到一位白发苍苍、戴着助听器的老专家。有时孩子上午检查还没做完，他会告诉家长，中午睡一会，下午做完检查再过来。有时他会考虑到外地来沪就诊家庭的实际情况，把工作时间延长到下午两三点。“帮助他们当天做完检查、看完报告，这样他们可以省下一天住宿费，当天回家。”患者不知道，这个贴心的老者已年过九十。他是我国小儿心脏外科的奠基人、“泰斗级”人物丁文祥。
在70多年的行医历程中，丁文祥领衔的多项研究成果曾获国家科技进步二、三等奖。2019年，他被中共中央文明办授予“中国好医生”荣誉称号，被世界儿科和先天性心脏病外科协会授予“终身成就奖”，同时获评中国小儿心胸外科“终身成就奖”、上海医学发展“终身成就奖”等；2020年，获评上海市“医德之光”荣誉称号。
成事应有不渝志
“做医生不仅是糊口，还要在医学领域有所突破。”
出生在安徽宿县的丁文祥，起初并不热衷于医学，但在父亲的坚持和同伴们的影响下，在18岁那年放弃了喜欢的理工科，从安徽考入上海震旦大学学习医科，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。很多年后，回忆起这段求学经历，丁文祥笑着说：“我每天早晨很早就来到教室门口，等待管理教务的神父来开门。神父见我如此刻苦用功，还为我申请了奖学金，帮助我顺利地完成学业。”
1954年，从震旦大学医学院毕业的丁文祥在广慈医院（上海瑞金医院前身）工作。1958年，年轻的他借鉴国外的先进技术，在治疗一种名叫肠套叠的婴幼儿常见病上取得突破，发明了一种空气灌肠器的疗法，让90%的患儿避免了开腹手术。这以后，他又将目光投向小儿外科难度最大的分支——小儿心胸外科。在1963年3月从瑞金医院转至新华医院任职后，他就把自己全部的研究精力集中在小儿心胸外科的发展上。
没有想到的是，1966年5月，一心想赶上国际小儿心脏外科医学潮流的丁文祥遭遇“文革”。他头顶“白专”的帽子，一度被迫离开医生的岗位，做起病房工勤人员。直到1972年，“文革”后期，迫于先天性心脏病治疗的紧迫形势，医院重新召回被下放到安徽的丁文祥。事业重获转机的丁文祥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，把全部精力投入工作中，向儿童先天性心脏病诊疗发起了冲锋。
1974年，丁文祥在新华医院牵头组建了中国第一个小儿心胸外科，当时整个科室只有6位医生、7张病床，每天仅能做一台手术。科室虽然有了起步，但是设备还远不能满足要求。于是，丁文祥拉上同伴就往医院隔壁的上海电表厂跑。上海市小儿先天性心脏病研究所名誉所长刘锦纷教授回忆说：“当时我刚到科室报道，丁老师对我们说，下午跟他一起到隔壁‘上海电表厂’看看正在研制的小儿人工心肺机。那时我们就觉得这个医生很特别，不待在医院跑工厂。”在回医院的路上，丁文祥向刘锦纷讲了要开展婴幼儿先天性心脏病手术的宏伟蓝图。“所以我们不能等国外的仪器设备，必须自主研发。”丁文祥非常坚定地说。很快，他设计并监制的国内首台小儿心肺机问世了，小儿心脏手术的各种氧合器问世了……这些器械不仅填补了国内空白，更为我国开展婴幼儿心脏手术提供了基本条件，被同行广泛应用和称赞，称其为“丁氏”器械。
风物长宜放眼量
“今天的医生不仅应该闷头看病，更应该放眼看世界。”
小儿心肺机的问题解决了，人工膜肺的难题又摆在丁文祥的面前。20世纪80年代，小儿心外科的主要手术是在零下18摄氏度到零下20摄氏度的深低温环境中完成的。丁文祥回忆说：“那时候连续做了9个病人，4个死亡。”原因究竟在哪里？“当时美国对我们封锁了，不让学，我就去日本学。”在日本，丁文祥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：“日本用的是美国进口的人工膜肺，我们用的鼓泡式人工肺，成人用没问题，小孩子用不了。”回国后，丁文祥就发起了与复旦大学高分子材料研究所、上海市肺科医院之间的三方合作，踏上了研制“人工肺”的征程。1985年，首例使用国产膜肺的深低温停循环心脏直视手术成功实施，又一次为小儿心胸外科的学科发展树立了里程碑。
20世纪80年代初期，时任世界健康基金会总裁威廉•华尔许（美国）途经上海，拟考察一家中国医院的心血管专科。丁文祥和他的小儿心胸外科接下了这个任务。在交流过程中，丁文祥全面地介绍了自力更生开展小儿心脏外科手术的过程，并展示了自主研制生产的手术器械。威廉•华尔许非常震惊于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，在当晚的交流晚宴上，一份“三年合作协议”的设想摆在了丁文祥的面前。合作的内容包括：美方免费提供医疗装备，包括一间手术室、一间监护室、四个床位的监护仪，邀请美国最著名的小儿心血管内外科医生、护士到新华医院给予业务指导，把新华医院心胸外科的医护精英送去美国进修学习。不久之后，由波士顿儿童医院率领的小儿心血管内外科团队来到新华医院，指导开展国内首例大血管错位纠治术。这份“餐桌上的协议”为小儿心血管学科开启了国际合作的大门。
1988年，一个更加大胆的设想在丁文祥的大脑中产生——与世界健康基金会合作，在上海合作建立一家高标准、现代化的儿童专科医院。中美合作筹办一所医院，在当时来讲是“破天荒”的事情，消息一出，舆论一阵波澜。在丁文祥的牵头奔波下，上海市政府选址浦东塘桥地区，开始了筹建工作。可从1988年到1998年，中美关系起伏跌宕，项目经历过轰轰烈烈的推进，也遭遇过因政治影响而被迫中止。历经十年，终于在1998年6月1日建成开张。江泽民同志亲笔为医院题写院名，美国总统夫人希拉里亲临开张典礼并剪彩。2017年1月，上海儿童医学中心获批成为国家儿童医学中心主体单位之一，站在更高的起点，守护全国儿童健康。
丁文祥说：“机遇是转瞬即逝的，如果无法抓紧眼前的机遇，我们会错失许多发展的可能。今天的医生不仅应该闷头看病，更应该抬头看天，放眼看世界，为中国创造更好的医疗环境赢得机遇。〞
医“心”先需有“仁心”
“在我们家的饭桌上，术后的患儿经常是讨论的话题。患儿的安危直接影响着全家人的心情。”
病人在丁文祥心中始终是第一位的。无论是周末假期，还是夜深人静，往往是医院一个电话，他二话不说立即就往医院赶。从上海西部的长宁区新华路，到上海东北角的杨浦区新华医院，这条由家到单位的路上，曾经是丁文祥最熟悉的风景。
他骑着自行车，攻克了一种病症，又挑战更复杂的病症。
女儿丁瑜回忆父亲当年的工作情景说：“他整日整夜在医院忙，全然顾不到我。几天之后，患儿终于度过了危险，才见他万分疲惫地回来，唇边都起泡了。在我们家的饭桌上，术后的患儿经常是讨论的话题。患儿的安危直接影响着全家人的心情，患儿如果几经危险转危为安，我和妈妈也都如释重负一般。久而久之，连我这个从未学过医的人，对小儿先天性心脏病的病种、病征都耳熟能详了。”
丁文祥自己常常教年轻医生“做医生的道理”。他要求年轻医生多做些“换位思考”：“你不要光给人看病，你多关心人家一下，他是从哪里来的、家里经济条件怎么样、家长对孩子有哪些期待。你了解了病人的情况，才能有针对性地给人家做治疗方案。”
如今的上海儿童医学中心心脏中心，从最初的7张病床，发展为108张床位、47张ICU监护病床；年手术量由最初的百余台增加到近4000台，保持在全球儿童专科医院之首，手术总体成功率高达98%。丁文祥在国内首创的小儿先心外科培训班带动辐射全国各地50多个地区100多家医院，累计培训小儿心血管专业的医护人员千余人次，为全国30余家单位建立小儿先心病诊治中心。丁文祥说：“柳叶刀光虽寒，重筑人心则暖。和先心病患儿在一起，我就很温暖。”
文章来源：《医德之光》上海市首届“医德之光”“医德楷模”奖项获奖者事迹 上海人民出版社
